06/19/2007
零六年六月,我到了东非的埃塞俄比亚为无国界医生工作,在那里逗留了九个月。无国界医生在埃塞俄比亚的索马里亚州、一个名叫切拉提的小镇,开设了一个医疗中心,为当地居民提供基本的医疗服务。在二零零五年更加设了一个肺痨治疗项目,而二零零六年我们再增加了治疗黑热病(Kala azar)的服务。
在切拉提这九个月的工作,虽然比想象中艰难和忙碌得多,而中心的设备很简陋,生活也是很简单,但这可算是我工作以来最快乐的时光。而当中使我最珍惜和怀念的,是与同事和病人所经历过的一点一滴。
还记得Abdi, 他是一个患了黑热病的六岁小男孩。他来医疗中心求诊时,虽然跟很多黑热病病人一样,都带着一个大大的肚子,但算是黑热病病人中精神较好的一个。至少,他在爸妈的带领下,还能走到治疗室来做黑热病的快速测试。结果,测试呈阳性,由于Abdi身体的状况也算稳定,于是我们第二天便为他开始了黑热病的治疗。
黑热病又叫「内脏利什曼病」,是一种经由沙蝇叮咬所传播的原虫疾病,主要影响身体内脏器官如脾脏、骨髓、肝及淋巴腺。病发时可引致长期发热、体重下降、腹部不适、腹部肿胀和贫血。如没有适当的治疗,死亡率几乎是百分之一百。
要治疗黑热病,是需要给病人三十天的肌肉注射,这是一种十分疼痛的针药。 由于在我们治疗中心的黑热病人,大数多是小孩子,所以每天正午十二时打针的时间,病房也会传来小孩子们阵阵的惨叫声。不过,如果病人对治疗的反应理想,在第二个星期的疗程后,黑热病的小孩子脸上苦苦的神情,会转为一个个可爱的笑脸。再之后的一星期,他们更不用整天躺卧在床上,而可以走出病房,在医疗中心内追逐嬉戏。
至于Abdi,他在起初的四、五天疗程后,病情非但没有任何好转,反而突然变坏,身体出现了黄疸和水肿的征状。我们担心是药物的副作用影响了肝脏的功能,于是便停了针药。在这以后的一星期,Abdi的情况愈来愈差,最后更处于昏迷的状态。但在这过程中,Abdi的妈妈每时每刻也在他身边守候着,在四十度的高温下,仍然坐在闷热的病房里,为Abdi转身抺汗,没半句怨言。
我和一位由瑞典来的护士也为Abdi的病情十分担心和焦急,我们虽已尽力抢救,但他依然昏迷不醒,令我们心里难过万分。可能Abdi的妈妈也看穿了我们的忧心,一天在我们如常巡房替Abdi检查时,她反过来安慰我们。她相信我们已做了所能做的,并叫我们不用担心。她说了一句:「Insha'llah! 如果真主要他离开,我们也只有让他走。」
「Insha'llah」是阿拉伯语,即听从真主的意思。伊斯兰人很爱把这句话挂在口边, 他们明白到生命中很多事情是我们所不能强求的。
Abdi阿迪妈妈的这句话使我很感动,感动她对我们的信任和谅解,感动她在逆境中的坚强。我体会到医生与病人及其家人的关系可以是这么简单,大家是同行者,而并非敌对的。只可惜现今在发达的城市中,环境和人心也变得复杂,这种较为「原始」的关系好像愈来愈少了。另外,Abdi妈妈也使我体会到人虽然一无所有,但仍可乐观地生活。
二零零二年在香港大学毕业的程德君医生,于二零零五年加入无国界医生。一年后,她被派往埃塞俄比亚切拉提,参与无国界医生的结核病治疗计划。在这里,她分享了这次任务的救援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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