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国内朋友们常常问我这个问题:非洲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许多亚洲人可能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前往那片大陆,于是他们对广袤非洲的印象便只能来自媒体。道听途说的传闻加上耸人听闻的报道,还有浪漫主义的想象。于是谜一般的黑色大陆更蒙上了魔幻神秘的色彩。
 
即使几十年在非洲工作生活的老非洲们,也从不敢自称非洲通。这几年我跟随无国界医生的医疗队东奔西走,主要在中非和东非的一些国家参与救援行动,期间有不少经历和感触。我很希望能够通过博客这个管道,让更多人了解非洲的另一面。如果能够激起一些读者的兴趣,亲身到非洲走一走看一看,那么我想我就达到了我的目的。我至今记得十多年前在一本法国杂志对无国界医生组织的介绍,令我坚定了前往非洲工作的决心。
 
许多人对非洲的恐惧来自那里肆虐的传染性疾病,特别是各种寄生虫病。其实恐惧的根源是无知。从医生的角度看,绝大多数寄生虫病并不是难以治愈的疾病,恰恰相反,寄生虫病可防可控可治。非洲偏远地区传染病流行并不仅仅是疾病本身的原因,更大程度上是极度匮乏的基础医疗资源和不稳定的政治局势共同作用的结果。只要防护得当,可以避免绝大多数的寄生虫病。
 
最常见的当然是每年导致几十万人死亡的疟疾,其中大多数是儿童。非洲是恶性疟疾流行的重灾区,我们使用蚊帐、驱虫药水和口服预防药物,效果非常好。本人在非洲的疟疾高发地区累计工作一年多时间,从未感染过疟疾。不过疟疾并不是唯一的寄生虫病,其它寄生虫并不比疟疾好到哪里比如跳蚤、沙蚤和内罗毕蝇。
 
第一次见识到跳蚤是在基奎特,那是刚果金西南部的一个内陆城市,我们的医疗队因伤寒热疫情进驻当地中心医院进行医疗支援。全体队员居住在当地最大的旅馆里。说是旅馆,其实是殖民时代样式的一大片平房。不大的房间里仅有一桌、一椅、一床、一橱。一盏昏暗的灯泡是房间里唯一的电器。不多的木制家具在热带特有的闷热气候中被不知名的昆虫蛀得千疮百孔。床上铺着不知道几百年没有清洗的海绵垫子,到了晚上,更是闷热不堪,每天供电时间并不固定,大多数的夜晚,整个城市笼罩在黑暗中,我们的发电机也只能提供几个小时额外的电力以保证完成项目需要的文书工作,因此空调或者电扇只能是奢望。
 
搬进这样的旅店后,我们立即投入了紧张的工作。除了每天白天巡回各个基础诊所排查病例,转运危重病人前往医院,协调紧急肠穿孔病人手术以外,晚上有时候也需要随救护车出发处理医院和诊所里的紧急情况,几乎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回到驻地当然是倒头就睡。几天以后,我发现身上出现了许多红色的皮疹,瘙痒无比,应该是跳蚤的杰作。不仅是我,其它的队员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看来房间里众多的昆虫才是原住民。即使清洗了床单和被褥以后情况也不见好转,估计这个地方跳蚤丛生,仅仅依靠清洗被单很难有什么效果。
 
几天后,这个问题被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解决了。
 
我们新到了一批防疟疾蚊帐,于是医院的病房和诊所都换上了新的蚊帐,包括我们的住处,也用上了崭新的蚊帐。理论上说,这种经过长效杀虫剂处理的蚊帐必须放在通风处几天等杀虫剂散发一些才能使用,不然高浓度的药剂甚至可以灼伤皮肤。可能是沟通问题,旅店的老板直接就安装上了崭新的蚊帐,等我们回到驻地,更换已经来不及了。第二天清晨,房间的地板上铺了一层昆虫的尸体,有半个手掌大小的色彩鲜艳的飞蛾,也有蟑螂和小甲虫,最初的几天房间内充满了杀虫剂的气味,但是出人意料的是,这种弥漫的杀虫剂在几天内把潜伏在隙缝深处的跳蚤一扫而空,于是问题解决了。
 
这就是非洲,必须时刻抱有乐观的精神,正如病毒学家约瑟夫•麦科明克所说:“相信最终问题总能够解决,尽管解决问题的方式和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在刚果民主共和国跳蚤并不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在南苏丹的项目,跳蚤的困扰伴随了整个项目的始终。
 
南苏丹由于人道主义危机,整个组织已经满负荷运转了几个月,大量的人员和物资都需要通过首都运输到位于边境难民营。南苏丹首都的住处到处搭满了床,成了巨大的集体宿舍。一个晚上后,就开始感觉到瘙痒。第二天身上开始出现虫咬后的红疹。这次我已经有了经验,应该是跳蚤。
 
在多罗难民营,每个人的腿上都伤痕累累,在肤色较浅的救援人员身上更加明显。由于极差的卫生条件,皮疹经久不愈,严重者出现溃烂发炎。我们的医疗领队就出现了相当严重的继发感染。跳蚤叮咬后的皮疹被抓破后感染化脓,经久不愈,最后我只能进行了伤口清创和静脉抗生素治疗。我自己的腿上的丘疹在痊愈后也留下了一小片一小片的疤痕,大半年以后才逐渐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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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2)

  • anon

    辛苦了~BTW很喜欢周医生写的文章,很有意思。

    3月 30, 2013
  • anon

    周医生,你又开始出任务了,保重!

    3月 28,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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