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9月18日, 欧盟和希腊政府在希腊萨摩斯岛上一个名为瑟夫（Zervou）的偏僻地区，开设为寻求庇护者而新设的一间中心。毫无疑问，这间中心只会进一步非人化和边缘化到欧盟寻求庇护的人。花费了数百万欧元建置军事级别设施，装有刺铁丝网和先进的监控系统，仅是为了拘留那些唯一的罪就是寻求安全和稳定的人们。除了庇护申请被大规模驳回之外，该中心的落成也是难民们被拒之门外的另一个象征。

几个月以来，无国界医生在萨摩斯诊所接待的病患表达了他们被禁锢在新营区的恐惧和完全被抛弃的无助感。对于那些从酷刑中幸存下来的人们来说，这间控管严格的中心不仅意味着失去自由，还会挑起过去的创伤。在萨摩斯岛，我们大多数心理健康患者都出现了抑郁症和创伤后应激障碍等症状。在2021年4月至8月期间，我们所收治的新病患中有64%有自杀的念头，令人震惊的是有高达14%实际自杀的风险。

身为帮助难民的心理学家，站在欧洲收紧移民政策的前线，我们每天都在目睹难民们身心健康恶化。新监狱营的启用，会改变难民的集体身份认同、自尊和形象——即人们的尊严。而欧洲正在摧毁他们。

无国界医生员工与一名来自叙利亚的寻求庇护者交谈。他自从2019年11月起就被困于萨摩斯岛上。© MSF/Evgenia Chorou

我们该如何向一个不曾犯下罪行的年轻男孩解释，为何他被迫关在一个像监狱一样的中心内？我们有一名19岁的患者来自马里，已在萨摩斯岛滞留了两年。他几年前因为遭受酷刑而背井离乡。他带着对未来无限希望前往欧洲，而现在的他正遭受着极度挫折，并对自己的存在产生怀疑。新中心激起了他一系列的情绪化反应，只因他看不到自己痛苦的尽头。当我们询问他希望得到什么时，他回答：“我的自由。直到现在我还是个难民，而现在我也将成为一个囚犯。”

这种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对人命的漠视以及无效的保护，突显了希腊和欧洲当局未能回答的严重问题。这一切的结果是什么？我们的病患所呈现的抑郁及压力相关症状每天都在恶化。

萨摩斯岛上未建成的设施。摄于2021年7月。© MSF/Evgenia Chorou

Felicite（化名）是自2021年2月开始到我们诊所求诊的精神病患者。作为女性割礼的幸存者以及人口贩卖的受害者，她在14岁时被强迫接受童婚，多年来被一个年长30岁的丈夫施加极端的性和肢体暴力。她已经在萨摩斯受困两年，其难民身份申请已经被回绝了两次，而正因如此，她无法获得营区内提供的基本服务，例如食物。在等待第三次庇护申请的四个月后，她在想：“我是否会饿死？”

对于经受这些粗暴移民政策的难民们来说，这间新的设施无疑意味着一个“终结”：生命意义的终结，他们的耐心等待的终结，他们曾拥有的基本自由的终结，任何参与“正常”活动机会的终结：例如与孩子们在海滩或广场上散步，又或是到镇里的超市购物等等。 

我们对欧洲和其所宣称的价值观感到羞愧，这些价值观似乎并不适用于被禁锢在萨摩斯岛上的人们。若有政治决心和对人类尊严的尊重，要改变这个故事，为数以百位寻求庇护的人赋予新的生命意义，会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事？

作为一位心理学家，我们每天都在倾听人们独一无二的经历。我们佩服他们的韧性，并提供一个安全的空间，让他们能够发自内心的分享他们对过去和未来的恐惧和焦虑。但是，只要造成他们痛苦的错误和同样无情的政策还在不断重复，我们就无法真正帮助这些人。我们只能留在这里，教他们如何生存，但并不是怎样生活下去，或帮助他们愈合伤口，而仅仅是生存而已。

为了能够有效地帮助我们的患者群体，欧盟和希腊必须首先确保，难民营之外，还有其他给人尊严的选择，让他们获得公平和有尊严的疪护程序，并确保充分和有针对性的医疗保健，符合曾经历暴力、武装冲突和创伤的人们所带来的需求。

本文由Eva Papaioannou、Eva Petraki、Betty Siafaka三位无国界医生驻萨摩斯精神健康小组成员撰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