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不觉,身处菲律宾重灾区之一的吉万(Guiuan),已经有差不多两星期了。这十多天沉醉于工作之中,日子转眼就过,来到今天终于有时间整理一下在这里的所见所闻。
吉万市是位处菲律宾东面的萨马岛上的一个沿海城市,位处塔克洛班(Tacloban)的东南面,人囗约五万人。地理关系,它是台风海燕最早登陆的地方,是今次风灾的重灾区之一。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没想到亲眼看见时感觉还是如此震撼。从直升机上可以清楚看见,整个城市被台风完全摧毁了。大树被吹到连根拔起,房屋有一半完全倒塌,余下的一半的屋顶甚至外墙都被吹走了,整个城市没有一栋完整的房屋。落机后带同物资乘车前往基地途中,触目所见尽是一片颓垣败瓦,遍街是有待清理的玻璃碎和杂物。这曾经是一个美丽的沿海城市,但十一月八日海燕登陆之后,转眼间已经变成了废墟一样。
我们的紧急救援队伍由初时的5个人发展到现在的40几人,全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精英,每个人在其自身的领域里面都有其独当一面的技能。印象最深刻是到步第一天,我们发现市内唯一的公立医院被完全摧毁了,除了吉万市外,包括周边地区共11万人顿时失去了医疗服务,除了支持当地还在有限度运作的门诊外,尽快提供住院服务以照顾病情严重的病人以及待产的孕妇成为了当务之急。晚上跟后勤人员开会,问他要多久才可以建立一间病房,只见披头散发的他口中吹着一口烟,低头寻思了一刻,当烟在空中慢慢被吹散时,他说,“只要一天!" 于是从零开始,搭建帐篷,拉电线,开拓水源,搬运病床、药物、简单的医疗设备等等,之后的傍晚我们就开始提供24小时的住院服务,照顾陆续入院的病人。前后不足一天,再一次显出后勤人员在救援行动中的重要性。作为救援团队中年纪最轻的一员,小薯仔的我只不过跟他们合作了两星期,就已经大开眼界,获益良多。
我在这里的首要任务是支持当地唯一运作的门诊部门,形如急症室一样每天处理数以百计的病人,基于本身工作履历比较多样化,我被赋予与的责任包括帮病人量血压探体温分流,管理病人流程,替病情较严重的病人打针吊盐水给予药物,也要洗伤口联针拆线等处理伤者,总之甚么都要做,将自身拥有的才能发挥极致,好在早已在香港十个煲得两个盖的医疗制度下得到充足训练,同时也咬紧牙关以“要打10个"的精神坚持到底,总算处理好自己的工作,并没有丢香港人的面子;是故每天放工虽然很累,但精神仍然感到很富足。
过往两星期接触了很多伤者和病人,印象最深刻的是Remuel ,他今年16岁,台风登陆的时候,左脚被倒下的杂物割伤,来到诊所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打开伤口时传出恶臭,明显伤口受到严重的感染。替他洗伤口时,只见他眼泪不断地流,我初时以为是因为伤口痛,提议替他再打麻醉药,却原来他的父母在风灾之中过世,家园尽毁,只剩下他一个人,想到今后的将来不自禁地哭起来。当谈到过去一星期的经历,他却像失忆一样毫无印象。事后我们将他转介给团队内的心理学家,早几天见他覆诊时已经有容身之处,和最重要可以重拾欢笑了。
在这样的生活很艰苦,每天5点天亮便起床,由天亮工作到晚间,每天都争分夺秒地工作,从来没有休息天,有时从门诊回来还要帮手搬物资(难道你以为几十吨送来的物资不用搬的吗);在门诊午餐有时只靠薯片捞罐头;有可乐饮,不过全是暖的(全市的雪柜都被雨水渗坏了);天气变化莫测,这边厢倾盆大雨弄得全身湿透,过一会怀着敌意的阳光便照来,气温经常保持在35度以上(当然没有冷气,没有风扇);所谓的厕所全都没有天花,当然没有花洒,每个人只可以拿着一桶水用自己的方法沐浴,遇上下雨(而这很常见),你就有我们称之为"“Double shower"的双重享受。睡觉是在帐篷里,好天的时候闷热难当,下雨的时候会到处漏水。不过每一晚当我躺在地席上时,我总能像把开关关上一样实时入睡,我想这是疲倦的好处。假如被爸爸知道,他一定会笑这是我自己攞黎的。也曾经想过放弃,但我想真正的灾民过的日子一定比我艰苦,很多灾民到现在还是无瓦遮头,一下雨就会全屋湿透;同时我会提醒自己是为了甚么而来,为此也要坚持下去,这是我的执着。
每次见到病人的笑容,我总能从中得到一份能量,和灾民相处的两星期内,我明白到我们救助了很多伤病的同时,更重要能为他们带来了希望,用行动告诉他们未有被遗弃,这些正是我当初加入无国界医生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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