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多罗回来后,很多人都问我“任务怎样?”我的标准答案是“很好玩”。这个答案好像对病人和捐款人不尊敬,也不符合前线救援人员的形象−伟大、无私,但事实上,前线的生活异常艰苦,如果本身对前线的工作没兴趣,单纯为了人道理由而参加任务,是不可能熬过的。
 
工程师的天堂
后勤人员每天都要应付各种各样的问题:发动机故障、断电断水、病房漏水等。刚来到时,我很多东西都不懂,都是我的助手教我的,感觉十分丢人──一个机械工程硕士生,实际应用竟然比一个学历只有小学生程度的人差。
 
幸好,在多罗,我们都是透过实际应用去学习的,所以我很快就学会基本的后勤技术。其中一个有趣的项目是建造两个废物坑,一个是用来处理人体组织的(Organic Pit),另一个用来处理食物(Food Pit)。之前完全没有相关的经验,动工前几天才研究后勤人员的“圣经”── Public Health Engineering,包括所有步骤、框架结构、混凝土的比例和加固方法。期间遇到许多问题,缺乏材料,没有合适的烧焊工具,还有坑挖到一半时,因为底下的全是沙,承托力不足而倒塌了。整个过程充满挑战和乐趣,我和队友们都十分享受,在完工前,我助理还在坑里兴高彩烈的跳舞。
 
对我来说,无国界医生就像一所梦寐以求的学校,可以学习多方面的技术,有经验丰富的老师(本地及国际队友,协调办公室的技术人员和总部的技术指导),最重要的是,在这里,能够找到工程的乐趣。
 
背包客的天堂
无国界医生的前线救援人员有一个共通点,就是–我们大部分都是热爱旅旅的背包客。为什么?
 
我们的工作地点,是一个伟大的“谷X”地图也搜不到的地方; 我们的基地,住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的昆虫与动物;我们住的房间,都是简陋而有特色的茅屋;我们的团队,是由十多个不同国籍、专业及宗教的人组成;我们吃的,是由本地厨师准备的地道美食;我们喝的,是南苏丹秘制特浓姜汁咖啡……这些简单的生活和最真实的文化体验正是背包客所追求的。
 
困难和挑战
在多罗,最大的挑战是培训。当地人的教育水平相当低,大部分队员都不会读写,只会说简单的英语,所以只能应付简单的工作。有一次,我指示一位队员为发动机加油,每天加40公升和记录柴油的剩余数量。当时我认为这是很简单的工作,所以只向他讲解一遍就离开了,后来,我发现他每天加油都携一部巨大的计算器,我才知道原来他不会算减法。这些令人无奈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所以每次培训都要用最简单的英语,清楚说明每个细节及亲身示范,如果是一些较复杂的工作,更要制作图文并茂的指南,不然他们一下子就会忘记。虽然培训是一件漫长及挑战耐性的任务,但也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工作,看着队员慢慢的进步,特别是一些好学和勤奋的队员,真的非常有满足感。 
 
另一项挑战是后勤人员需要24小时候命,每当晚上出现问题,如果当值的员工解决不了的话,我们就要亲自去诊所一趟。所以我每晚睡前的“指定动作”是更换无线电的电池及将其音量调到最大,以确保诊所的员工透过无线电联络我的时候,我能够听到。晚上发生的事故十之八九都是停电,每次到逹诊所时,周围漆黑一片,外面下着大雨,产科病房住满了等着生产的孕妇,正在接生的助产士也会失去平时的耐性,不停的催赶我。一开始处理这种问题时,压力巨大,脑海里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出解决方案,后来有了经验和熟悉了电力供应系统才能够冷静处理。
 
除此之外,后勤人员还要应付各种各样的厌恶性工作︰消毒厕所、处理废物、清洗水箱等。这些工作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但对诊所的卫生管理和感染控制极其重要。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周未,洗澡间堵住了,当时队员都休假了,我要亲自修理。当时,洗澡间的水位已升到两三寸,排水沟塞满了孕妇生产时用过的棉花,最恶心的是混了血和肥皂的水,一不小心就会溅到我的脸上,那种难以忍受的腥味我到现在也记得。
 
基本上,后勤人员都是活在混乱之中,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人向你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每天都会发生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但是无论压力多大,每次承受不了的时后,只要去病房走一趟,看看患病的小朋友,压力就会自然消失。
 
后记
5个月的任务,一瞬间就过去了,但跟队友之间的感情,比认识了多年的朋友还要深。以往离开一个地方时,都不会难过,但这次居然有依依不舍的感觉。特别是离开后第一个星期在比利时培训时,十分不习惯,有强烈要回到前线的冲动,还发了几个电邮问有关任务空缺消息,希望马上参加另一个任务。
 
出发前最担心的是到底后勤和前线工作是否我追求的?如果不是,我就白白浪费了两年多的时间(从申请任务到任务结束),回去又继续在办公室里做一个没有灵魂的人,过着无聊、毫无目标的生活。很幸运,我选择对了,这份工作完全是我的理想,兴趣和专业的结合。套用最近免费电视牌照风波的主角王先生的一句话︰“没后悔就是成功!”
 
再见,多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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