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骨科医生唐頴思
 
7月12日上午九时,在巴勒斯坦加沙北部的回归医院。电梯门在三楼打开,一名戴着黑色面纱的母亲冲入护士站,要求我们即时替她的儿子穆罕默德看病。
 
我翻查穆罕默德的医疗纪录,他今年16岁,5月14日因尝试越过用来分隔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围栏而胫骨中枪。穆罕默德已接受紧急清创手术,骨折的部位亦已用石膏固定,覆诊日期订在两天後。为何他的妈妈这麽紧张,要求我们马上为他诊治呢?
 
穆罕默德的妈妈揭起她的面纱,露出一对水汪汪的蓝眼睛——那是我喜爱的蓝宝石色,但双目却空洞无神。穆罕默德的妈妈说:「请你们帮帮我的儿子,我一个月前已因战争失去了长子,我不能再失去剩下的儿子。」
 
看着这位忧心忡忡的妈妈,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Quietes ! 」我以有限的阿拉伯语向她问好,再托传译员向她解释穆罕默德没有甚麽问题,可以依照原定安排於两天後才覆诊。
 
两天後,我在门诊诊所看穆罕默德。他骨折的部位开始愈合,可以安排拆除石膏和物理治疗。他的妈妈终於露出微笑,用阿拉伯语说了声「Shukrun!」,即感谢的意思。
 
在加沙地带,我们难以获得合适和稳固的胫骨手术钢板,而手术室的衞生条件亦不符合无国界医生对骨科内在固定手术的标准,故我们难以为穆罕默德进行相关手术,亦难以移除石膏,让他的关节能尽早移动。日後穆罕默德的胫骨即使愈合,关节也有机会提早老化,即坊间所指的「生骨刺」。穆罕默德的康复过程会很漫长,他可能要长期面对膝关节痛,甚至影响工作能力。
 
以色列与巴勒斯坦之间的冲突,不仅对青年人造成肉体上的伤害,他们的父母亦忧虑不已,亦会对整个家庭带来财政负担。
 
 
 
 
 
石膏固定胫骨骨折©Jennifer Tong
 
 
在回归医院内科病房,三号床位曾接收一名18岁青年。7月5日,他在分隔以巴的围栏中枪,左股骨开放性骨折,要放置外固定支架和接受伤口清创手术。手术过程顺利,但他的伤口每隔两天就要换药(处理枪伤时,由子弹或尖锐碎片造成的伤口严重污染,加上大范围组织损伤,故伤口未清理乾净前不宜封闭。)。
 
这个年青伤者的妈妈是当地一间医院的放射科顾问医生,每天也在医治因以巴冲突而受伤的人。她说:「我已多次劝他不要去围栏那边。」不幸地,儿子最终成了她的病人。
 
这个青年一家住在一幢大厦的四楼。由於他骨折,只能进行非负重的训练练习步行,上落狭窄的楼梯会有危险,所以妈妈安排他暂住在地下的亲戚家中。他每隔两天便要到医院清洗伤口,每次清洗他都感到痛楚。
 
相信母亲每次听到儿子在清洗伤口时的哭声,眼泪在心里流。这位青年的妈妈未能免却儿子受伤,又不能大声指责受了伤的他。每天我们忙碌地医治伤者,那有谁能够安抚这些承受着极大压力丶却又无助的父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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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定股骨骨折的外在肢架 ©Jennifer Tong

 

冲突中的伤者大多是16至30岁。伤在儿身,痛在娘心,伤者的父母同样心灵受创,甚至整个家庭失去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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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勒斯坦加沙的「回归大游行」,遭以色列军方使用致命的武力驱散。无国界医生自开始以来一直处於紧急应对行动的最前方,提供手术服务和术後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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