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里亚医生(Dr. Reynaldo Soria, Jr.)是一位麻醉科医生,也是无国界医生的资深救援人员。他最近自约旦6个月的救援任务归来,现与挚爱的家人一起住在菲律宾。
无国界医生在约旦离叙利亚边境仅5公里丶十分忙碌的拉姆塔医院(Ar Ramtha hospital),运作一个紧急外科部门。无国界医生在此治疗的病人通常情况非常危急,亦不时会诊治叙利亚战争伤者。这场战争很快就要迈入第六年。
"我们在拉姆塔医院见到的伤势非常严重,我可以从我帮助的病人身上,看到叙利亚正处在非常严峻的战争之中。
我看过冲突对阿富汗丶巴基斯坦与南苏丹的影响,但我们的叙利亚病人遭受的伤势非常严重──通常牵涉到他们身体的很大面积。如果他们自第一次手术存活下来,通常需要其他後续手术。
我们每天早丶午丶晚都在做手术,甚至做到隔日黎明。我通常是在医院最长时间的人,因为我不只要在手术室工作,也要在急症室丶重症护理病房丶重症监护病房与其他许多单位工作。有时我只回家冲个澡就回到医院工作。我每天只睡3到4个小时,而且随时都会被叫回医院。
无国界医生也在叙利亚边境的另一边丶邻近的达拉省(Daraa),支援14间小型前线医院。我们送入医疗物资与药物,让这些医院可以继续向叙利亚同胞提供救命支援。然而,战争的规模太大;它们时常因大量伤者涌入而不胜负荷。它们只能基於手上的有限资源,来施行基本的手术。也有一些病人出现并发症,需要约旦的高度专业护理。所以,拉姆塔医院是其中一间严重创伤病人的转介医院。但并非所有病人都可以成功跨越边境获得紧急医疗护理。前往边境希望进入约旦寻求医疗护理的病人,通常会受到边境当局检查,只有无法在叙利亚国内治疗的病人,才能顺利过境。
拉姆塔医院非常靠近受到战事摧残的叙利亚,只要有炸弹掉落,我们都可以听到声响。炸弹与爆炸的声响提醒我们医疗人员,要准备好在15分钟後应对大量从叙利亚涌入的病人。
我照顾的一名病人,因爆炸而受了重伤。对我来说,她的形象是用来形容战争影响的最好案例。虽然她遭受多重重伤,且经历多场手术,但相对稳定的情况仍维持了5到6周,直至她因为并发症过世。我注意到,在宣布死亡时,她的脸上带着笑容──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终於能够脱离痛苦而笑。
从医疗的角度来说,我从伤者的伤势,看到战争对於人们的影响。但我也想到为了寻求安全而逃跑的叙利亚人。即使没有受伤,但他们也一定处於巨大的痛苦中。腿部被截肢,是战争残酷的提醒。被迫离开家园,生活天翻地覆,是我们许多病人面对的另一种精神痛苦。精神健康支援正是无国界医生提供服务的重要一部分。
我们也帮助病人中没人陪伴的孩童或是孤儿,与在约旦扎泰里难民营(Zataari refugee camp)的家人或亲戚,或是住在邻近国家的家庭成员团聚。其中一例是一名14岁的病人,待在医院6个月後,与他在土耳其的亲戚团聚。
对於某些病人来说,没有任何创伤能够阻挡他们回到叙利亚的亲人身边。一名18岁的男孩抵达医院时,因为吸入性肺炎而昏迷,待在深切治疗室一段时间。当他终於醒来,我们为他装上一条义肢。他经过物理复健,情绪控制良好,也与病房中的其他男病人有良好的互动。五个月後,有消息传来,另一次爆炸取走他兄弟姊妹的性命。即使他母亲哀求他不要回到叙利亚,他仍然下定决心回家。
身为一位医生,我的首要本能反应是照顾病人的身体健康,维持他们的生命。我只想让自己沉浸在工作中,这样就不会有时间反思,或不会因为我每天在医院看到的苦难感到痛苦。
当我回家,看到我亲爱的家人,我发现自己活在一个没有战争的国家是多麽的幸运。试想像,现在许多难民是多麽无助?
每名病人都有他或她自己的悲惨故事──关於生存丶力量与坚忍的故事。这些有关我病人的回忆,只描述了我曾医治的叙利亚人,以及他们生存故事的一小部分。虽然如此,却让我在约旦的任务难忘且值得。如果有需要,我也会毫无犹豫的再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