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23年10月缅甸冲突升级以来,当地正面临着严峻的人道危机。激烈的冲突导致人道援助难以进入那些需要援助的地区,并且削弱了医疗卫生系统。此外,由于今年2月份通过的一项法律,人们越来越害怕被征召入伍或被迫加入其他武装团体。
考尔(Nimrat Kaur)从2023年四月中旬开始,担任无国界医生在孟都(Maungdaw)的项目协调员。去年5月14日,气旋风暴“穆查”(Mocha)袭击缅甸,而考尔就是在之前一天到达项目,并亲眼目睹了生活在那里的人们所面临的挑战。现在,她离开了缅甸,希望分享自己和同事们的经历,反思她所目睹的事件及其对人们生活的影响。
你在若开邦北部都看到了什么?
自从2023年11月13日起,我们看到了冲突在若开邦升级,孟都、布迪当(Buthidaung)和拉塔当(Rathedaung)等乡镇与该邦其他地区的联系被切断。人们被封锁在外面,无法进入。社区之间不能再跨州移动,物资也供应不足。不止是医疗物资,哪怕是用来维持生活的基本物资,像是食物、汽油和水等都不够。这些东西都被限制,导致任何可用物资的价格都在上涨。有些时候,当你听到声音时会感到恐惧,你不知道下一个声音会落在哪里,也不知道它是否会离你太近。我们有过这样的经历,当冲突非常接近时,我们不得不暂停工作。一天之内,我们几乎要把团队转移到安全室三四次。
11月以来,无国界医生如何给这个区域的社区提供援助?
在若开邦北部,我们通常提供流动诊所。由医生、护士和其他工作人员组成的流动医疗队通过流动诊所前往远离主要城镇的农村地区。自从冲突开始,我们便无法运营这些流动诊所,因为不安全因素的增加,同时也因为我们没有得到授权*。在我们经常前往的地区,人们获得医疗照护的机会已经非常有限。那些通过我们的流动诊所来获得基本医疗服务的人们现在无法获得相关服务,我们对此非常担心。
*为了能在若开邦开展医疗人道活动,无国界医生需要缅甸当局的官方授权,自从2023年11月冲突再次爆发以来,我们没有收到授权。
征兵法对若开邦人们的影响是什么样的?
最近一次冲突爆发三个月后,缅甸宣布了征兵法。法律规定,公民应在武装部队中服役2到5年。我目睹了这一法律如何影响人们的生活。若开族一直在试图离开该邦,前往实兑(Sittwe)或仰光(Yangon),寻找避难所。不幸的是,我的罗兴亚同事和更多的罗兴亚人都没有离开自己村子的证件,所以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遭遇什么,我真的很担心他们的安全。 我可以看到工作人员对该国正在发生的事情的理解发生了变化--冲突现在处于另一个层面。
* 1982 年,罗兴亚人在缅甸国内被剥夺了公民身份,成为无国籍人士,他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受到严格限制,包括行动自由。未经许可,罗兴亚人不能离开被围起来的难民营或村庄。
为什么罗兴亚社区尤其脆弱?
在若开邦有很多民族。若开族、罗兴亚人和印度人。阿拉干人(Arakanese)是若开邦的公民,但罗兴亚人在 1982 年被剥夺了公民身份。
罗兴亚人世世代代都在为他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而奋斗。你无法理解他们的生活有多么艰难和受限。
在我们的团队中有罗兴亚员工,其中有些人已经拿到了公民身份证,但是这只是例外,而不是大多数人的故事。其他的罗兴亚员工,在同一个团队,同一个年龄段,同一个村子,甚至没有国民身份证或基本的黄色卡片,而这是他们在自己村子里移动所必需的证件。
在孟都工作的罗兴亚员工,他们要花上数月的时间才能被批准从孟都去实兑(实兑是另一个无国界医生项目的所在地,距离孟都的车程不到 100 公里。)由于需要办理手续,前往仰光要花费的时间更长。罗兴亚工作人员要去其他地方的话,需要获得村行政部门的批准、医院病房的批准、警局行政部门的批准,然后往往还需要“其他部门的批准”,当然,除此之外,他们还必须支付费用,而这些费用并不是持有公民卡的人所支付的标准费用。
若开邦北部社区目前有哪些医疗照护选择?
自从冲突开始,我们已经不能运营流动诊所,并且由于缺乏安全的医疗照护,我们援助的这些社区已经非常脆弱。我们试图为自己的糖尿病或高血压患者提供几个月的药物。我们还为远程会诊提供了支持,我们一直在努力维持远程会诊,为需要心理健康护理的人提供支持。但遗憾的是,这种情况也没能持续几个星期,因为从 1 月10日起,布迪当和孟都就没有电了,而没有电也就意味着没有手机信号。
孟都和布迪当镇医院的关闭给人们带来了新的打击。我们不清楚孟都的医院为什么会关闭,但患者不得不在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离开。布迪当的医院关闭是因为没有人手和物资。这两家乡镇医院是我们唯一可以合作和转诊急诊患者的医疗卫生机构。医院的关闭对这里的社区影响巨大。如果乡镇医院关闭,人们该去哪里?
医院关闭后,人们向无国界医生和当地的医疗机构寻求支持,但我们的资源有限。我们通常会储备至少四到五个月的库存,但这些库存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我们现在仍没有其他办法将我们的物资带到这里。在孟都、布迪当和拉塔当工作的员工也感到不安全。
日常活动变得越来越困难。办公室需要燃料,这样我们才能上网,才能与团队其他成员联系。我们无法为社区提供服务,这确实对我们造成了影响。
我很幸运可以有机会离开暴力,但是还有很多人没有机会离开哪怕是移动。我真的很难过。这种想法真的让我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