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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國界醫生 Médecins Sans Frontières
前线新闻

来自乌克兰的见证

2014年11月28日12 Read 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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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Aleksander)来自乌克兰东部顿涅茨克(Donetsk)地区的城市杰巴利采韦(Debaltsevo),当地约有25,000人居住。该市的外围地区是乌克兰政府军与叛军持续交战的前线,虽然双方于9月5日签订停火协议,但近郊的居民几乎每天经历着炮轰。亚历山大在10月13日受伤,目前正在斯维特洛沃茨克(Svitlodarsk)医院接受治疗。无国界医生一直向这间医院提供紧急医疗用品以治疗伤者。而无国界医生的心理专家亦向亚历山大提供辅导,帮助他面对其惨痛经历。
 
“我在杰巴利采韦土生土长,过去38年一直做火车司机。10月13日早上,我在母亲的院子里砍下蔓枝以挨过寒冬,我的住所就在杰巴利采韦市中心,但我母亲则住在近郊,那里常遭轰炸。
 
母亲叫我吃早餐,当我打开门,一个炸弹就落在我面前四米的地方,顿时我眼前的一切都漂浮起来。我对自己说︰完了。我倒在地上,低头一看,我的脚不见了。我躺在地上30分钟,这像永恒一般的长。我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我想活下去。愈来愈冻了,而我正不断流血。救护车来到,送我到医院。起初医护人员不想为我施手术,因为我的情况实在太差,我快死了。医生们把我从鬼门关两度拉出来,但他们不得不锯掉我的腿。
 
当然这不是我第一次遇上炮击。数星期前,一个炮弹在母亲住所附近投下,窗户都破了,我修理好窗户,并告诉母亲这是一个警告,警告我们要尽快离开此地。但渐渐地你开始忘记这样的事情,你开始习惯双方的炮击,你不能再害怕了。我们晚上通常躲在棚屋或母亲的地下室内,当有猛烈轰炸时,你可以听到炮弹相当接近,窗子都在震动。我们会爬进去并锁好门窗。我会带备一些椅子和食水到地下室,甚至在地下室安装一些电器。炮轰声响很大,我们都很害怕。不只是我们,所有邻居都会这样做,有些更会在地下室过夜。
 
母亲今年80岁,她很高兴和我到了这里来,当然不是因为我受伤,而是她不需再听到爆炸声了,那让她感到愤怒。我的叔叔住在波帕斯纳(Popasnaya),他们不能再忍受了,他们都已退休,也比我年长得多,他们在一间学校的地下室待了两个月,足足两个月!除了买食物外,他们不会离开地下室,他们最后心脏出了问题,唯有把家当锁好,然后去了俄罗斯。
 
我应该不会回到杰巴利采韦居住了,我已在这里找到一个出租单位,下星期出院后我们会搬到那里住一个月。我正尝试使用拐杖走路,之后,我希望安装义肢,像健全的人过活。
 
一方面,我当然想我的脚能康复,但另一方面,我为自己仍能看、仍能听感到快乐,而且我正逐渐康复。当我来到医院时我是垂死的人,现在我可以移动我的手,痛楚不算太大。事隔只是三个星期,但现在我已经可以向人微笑了。”
 
 
斯韦特兰娜(Svetlana)来自乌克兰东部顿涅茨克地区的城市杰巴利采韦,当地约有居民25,000人。该市的外围地区是乌克兰政府军与叛军交战的前线,虽然双方于9月5日签订停火协议,但近郊的居民几乎每天经历着炮轰。斯韦特兰娜正接受无国界医生心理专家的辅导。
 
“炮轰发生时,我和丈夫正在院子里,我们之前听过炮轰声,但从未如此接近,一枚炮弹落在很近我们的地方。我丈夫受了重伤,有些碎片则插进我的胸口和双腿,至今仍有一块金属碎片留在我肋骨之间。当时我叫了救护车,但他们说太危险了,最终他们都没有来。我丈夫是消防员,所以我打给消防队,我们等了两个小时才等到救援队,但我丈夫已经挨不住,死在院子里。
 
我和我五岁女儿在斯维特洛沃茨克这间医院待了两个月,因为我们已没有地方可去,我太害怕回到杰巴利采韦,我还能去什么地方?那里仍然有轰炸,房屋都没有了窗子,而我最大的挣扎是财政问题,如果我有些钱,我会离开这里。
 
现在我常常有幻听听到爆炸声,当我女儿听到爆炸声时,她问‘这是火箭炮还是炮弹?’对于一名五岁的小孩来说,这是否正常?我还没有告诉她爸爸已经过身了,我骗她爸爸去了拯救他人生命,我只想一切变得公平,但在这里你找不到半点公平。”
 
 
安德烈(Andrey)来自顿涅茨克,是乌克兰东部其中一个冲突最严重的城市。他与太太及儿子在四个月前战事愈趋激烈时,决定到150公里外斯维亚托戈尔斯克(Svyatogorsk)的疗养院避难。他的14岁儿子伊利亚(Ilya)是一位脑麻痹病人,需要坐轮椅。安德烈正接受无国界医生心理学家每周一次的辅导,帮助他挨过这个非常困难时期。
 
“我们决定不在顿涅茨克等到战事变得太激烈时才离开,伊利亚需要坐轮椅,当有炮轰时我们不能带他下地下室,我们除了到这里外,别无他法。
 
我们在初夏时离开,当时不知会离开多久。自此,我们便一直未有回去。留在这里最主要是为了我的儿子。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回顿涅茨克,因为作为一个男人,我知我可能会被征召参战,但我看不到理由要参与交战的任何一方。
 
我父母仍然留在顿涅茨克,只要电话网络仍然运作,我尝试每日与他们联络。他们的居所十分接近战线,而在电话中听到轰炸声与在电视上看到的是两回事,尤其那是你认识的人......
 
伊利亚需要定期食药,无国界医生协助我们提供药物。最大的困难是他需要做复康运动但在这里做不到。我们需要特别器材,包括步行架,但那时我们被迫把一切留在家里,而这里没有相似的器材。
 
战事令我自五月失去工作,我们唯一的收入是伊利亚的伤残津贴,虽然在这里裹很多人都申请了政府发放给流离失所人士的补助,但从来没有人收过。
 
炮轰停止、战事结束之前,我们都不会回到顿涅茨克。但其实我们都希望回去,我们的家在那里。但目前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列娃(Reva)在乌克兰东部顿涅茨克地区城市杰巴利采韦的一间医院担任护士,当地居民约有25000人。医院位于城市的外围,与前方战线距离三公里,已经受到轰炸和严重破坏。无国界医生一直向该医院提供紧急救援物资,近日便提供了数百张毛毯送给病人应付严冬。
 
“我在这间医院做了26年护士。今年7月,医院遭到炮轰,我们于24号被迫撤离,10日后回去发现医院的情况惨不忍睹,它被摧毁了,摧毁得彻彻底底,满地都是玻璃碎片,一枚炮弹直接穿过屋顶,击中手术室,完全摧毁了手术室,至今仍在修复中。我们尝试清理医院,用塑料覆盖窗框,再用夹板封住,我们无法妥善地修复玻璃窗,一来因为玻璃太贵,二来因为我们知道炮轰会陆续有来,到时我们只会又要再修复所有东西。
 
由于没有窗户,这里变得更是寒冷,是难以忍受的寒冷,在这环境下我们不能工作,我们甚至不能妥善地为病人检查身体,因为他们冷得不能脱下衣服。人们只会在紧急情况下才来医院求医。入院个案数目很少,因为大部分人都离开了这城市。我们的化验室无法正常运作,所以很多化验工作无法进行。由于有军事行动,尤其医院附近一带持续有轰炸,我们只能半天工作。
 
人们都害怕外出,如非紧急,不会离开住所。我们的将来一遍空白,没有任何前景可言,人们都离开了,放弃了一切,包括他们的工作、住所等,他们根本无处可去。
 
我不打算离开,因为我无处可去,我在杰巴利采韦生活了一辈子,这里是我家。如果你要离开,你需要金钱和可去投靠的人,而我没有钱,在国外也没有亲戚,我唯一的姐妹也住在一个正经历严重炮轰的地区,所以即使环境恶劣,我还是会留下来。”
 
 
加尼奇医生(Dr Ganich)在顿涅茨克地区斯维特洛沃茨克的医院担任外科医生,在冲突期间接收了超过一百名病人,当中大部分来自邻近城镇、距离战线约20公里的杰巴利采韦。无国界医生一直为医院提供紧急医疗用品作治疗伤病者之用,亦安排心理学家,提供辅导给有惨痛经历的病人,以及为院内的医生护士提供心理辅导培训。
 
“我们这里只有两位外科医生和一位麻醉科医生,当杰巴利采韦(20公里外)开始遭密集炮轰时,我们作为医生的都感到很不舒服,因为需要医治在战火中受伤的病人,他们都被枪伤和炸弹碎片击中。在冲突发生前,这里很和平,所以我们从不需要治理这类伤者,当然因而欠缺了一些经验,但现已成熟起来。
 
无国界医生为我们提供需要用作治疗伤病者的物资,那实在很有用,令很多人得到救治和康复出院。目前最大的困难是治疗重伤的病人,特别是儿童,我们不能救到所有人。
 
昨晚我当值时听到爆炸声,炮轰愈来愈近,人们都在讨论将有更多的攻击。我相信这将会来临,我们都十分紧张和害怕,我看不到这有结束的迹象。
 
我们时刻保持警惕,并预备好接收更多的伤者。这一切都难以预料,冲突可能随时开始,虽然困难,但我们能够应付的。我们已有一切所需的药物,准备好随时提供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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