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沙冲突已持续百日,当地的境况如何?当地1月19日下午,无国界医生在埃及开罗召开记者会,前线救援人员在会上讲述他们所目睹的惨况,并指出组织提供的有限援助无法满足当地的巨大的人道需求,因此再三呼吁立即长期停火以保障平民安全。
瓦拉佩尔塔(Enrico Vallaperta)是为来自意大利的重症监护室护士,他曾在2021年到过加沙参与救援项目。去年11月中,他重返加沙开始紧急应对工作,他在记者会召开前一天才离开加沙。他说:“两年前的加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当时的冲突虽然严重,但他记得巴勒斯坦平民仍能勉强过上正常生活,而去年10月爆发的冲突已将整个加沙地带,或至少是加沙北部彻底摧毁。
在这次的救援任务中,他最先被派到加沙中部的阿克萨烈士医院(Al-Aqsa Martyrs Hospital)工作,无国界医生团队在那里主要支援复杂伤口的术后护理,包括跟进骨科和重建手术,以及物理治疗,也协助心理健康支持和健康促进工作。瓦拉佩尔塔续说,“原本医院只有240张病床,但我到达该院时,院内已有超过650名病人。因为病床不足,完成手术的病人仍然要待在手术室,因此后面的患者无法在手术室内接受手术。 ” 除了患者,还有成千上万平民在院内和附近避难。空间如此挤迫,对感染防控乃至医疗基本运作都构成极大压力。
1月6日,是他在阿克萨医院工作的第20天,以军在医院附近下达撤离令,加上之前医院周边多次受袭,工作人员的安全受到严重威胁,团队只能被迫选择撤离,忍痛将超过700名行动不便且无处可逃的患者留在医院。在员工和其家属在内的一百多人的撤离后两天,他们所居住的避难所也遭炮击。炮弹穿过避难所的两面墙壁,一名员工的5岁女儿不幸遇难。“要是炮弹爆炸,这会变成一场大规模伤亡事件。”
在加沙工作的最后10天,瓦拉佩尔塔主要支持加沙南部的医院和重新梳理应对工作的方向,但眼见当地超过180万人的生活空间在撤离令下不断被挤压,加上流离失所者只能用简陋塑料布搭建的帐篷抵御近日降雨带来的寒冷,他表示如未能达成停火协议,让救援物资和人员自由进入加沙并扩大应对规模,灾难性的人道状况只会继续恶化。
被问到当地常见的伤势时,瓦拉佩尔塔表示和其他冲突地区所见到的其实并无大分别,但最大不同之处是儿童伤者非常多。2022年曾到乌克兰参与救援项目的他解释说:“与乌克兰相比,当地初期的确也见到很多妇女和儿童受伤,但不久后他们就能被送往其他地区,而在加沙这并不可能,他们无处可逃。”
无国界医生在埃及的加沙紧急项目协调员帕特森(Helen Ottens-Patterson)在记者会上表示,组织在当地团队目睹大量呼吸道感染和腹泻病例的发展趋势令人担忧,并指出加沙卫生当局亦准备于稍后公布这些疾病的爆发情况。另外,慢性病也是当地另一个迫在眉睫的健康问题。虽然无国界医生没有直接支援这类患者,但帕特森说从当地卫生部医护同事的分享,了解到越来越多慢性病患者因缺乏药物和治疗出现并发症,心脏病、中风和晚期糖尿病等能以药物避免的病例也在渐增。她更提到加沙目前仅有18部洗肾机,预约时间极长,加上目前医疗系统运作大受影响,将导致更多并发症和死亡个案。
她补充道,无国界医生自冲突升级至今已运送107吨物资进入加沙,当中大部分为医疗物资。另外,组织目前有约20名国际前线救援人员在加沙工作。他们平均在当地工作约一个月后,便由其他国际前线救援人员接班。尽管组织希望扩大国际救援团队的规模,但由于当地的动荡局势以及对人道工作的不尊重,这一想法未能实现。帕特森直言不讳:“和当地的医疗需求比较,我们的应对犹如杯水车薪。” 瓦拉佩尔塔也说:“我们现在所做的谈不上是人道行动,人道行动的意思是试图满足一群人的需求,但当你没有足够的物资和食物供应、不能给人们提供容身之处,你就无法响应其需求。”
提到组织面对的工作限制时,帕特森特别感谢仍留在在奥达医院、纳赛尔医院和阿克萨医院的巴勒斯坦同事,他们冒着极高安全风险仍坚守医疗使命。她说:“他们在围困下工作,情况既危险又令人痛心,我向他们的勇气和担当致敬。” 瓦拉佩尔塔也回忆,和他共事的当地员工有些已因避难而数次举家迁徙,也有些亲属因轰炸丧生。“但他们仍每天尝试前来医院,脸上挂着微笑上班。他们能坚强面对以上种种情形实在令人钦佩。”
除了疾病和战伤情况,瓦拉佩尔塔也提出当地有着大量心理健康方面的需求。他表示组织目前主要为那些还未能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儿童提供心理健康支持,但这方面的需求在成年人那里并未真正体现。“人们仍在努力求存,忙于寻找食物,因此看不到很大的心理支持需求......当人们回到稳定的环境后,这个问题就会爆发。”
帕特森不忘在会上重申无国界医生一直提出的三大呼吁:立即无条件停火、立即停止攻击平民和医院,以及让全面人道援助畅通无阻地进入加沙。组织认为只有实现以上主张,加沙的人道灾难才有望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