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在危困裡的流离失所人口提供医疗护理
此文章由 https://msf.exposure.co/medicine-on-the-go 上的英文原文撮而成
 
南苏丹莱尔县的高空俯瞰照 © Siegfried Modola
 
联合国和南苏丹政府于二月宣布,南苏丹部分地区进入饥荒状态,引起了国际社会的一点点关注。独立摄影师莫多拉(Siegfried Modola)最近便跟随无国界医生的团队,到莱尔(Leer)及马耶迪特县(Mayendit),亦即是被宣布为有饥荒的两个地区,採访该组织如何在当地局势极不稳定的环境下工作及挑战,看到的不只是营养不良,更多的是当地人正承受持续三年的冲突所带来的苦难。
 
无国界医生在这两个县一直服务多年,直至南苏丹国内的武装冲突于去年7月再度升温,局势不稳,在莱尔和索亚尔(Thonyor)的医院更遭抢掠多次,无国界医生才被迫撤走国际救援人员,其后在9月决定透过居住在当地的员工,低调地运作流动项目,尽可能地向当地人口提供医疗护理,而一旦人们因冲突而徙,组织的流动项目亦跟随人们一同迁移,继续提供医疗服务。
 
透过这“随波逐流”(随着人们流徙而迁移)的流动方式,无国界医生的当地员工运作11间流动小型诊所,提供基层医疗护理。这些流动诊所可按着实际安全形势而移到安全地方,而三队分别由两名(包括一名后勤人员和一名医生 / 护士)国际救援人员组成的小队,则会徒步或划独木舟方式,去到这些流动诊所,支援当地员工的工作。莫多拉记述了他跟着团队一星期的所见所闻:
 
我们一大清早从首都朱巴的国际机场,乘坐无国界医生的飞机出发。
 
朱巴机场可谓一个人道救援枢纽中心:多个救援组织都尝试在运送物资,给予连最基本服务也很缺乏的南苏丹人口。
 
我与无国界医生救援人员佩特医生(Dr Philippa Pett)和我们的队长、无国界医生安全协调员盖尔(Georg Geyer)一同乘坐八人飞机,前往南苏丹北部莱尔县的塔克(Thaker),航程历时近两小时。
 
 
左图:在塔克的户外诊所,妇孺们用布盖着身体以躲避大风。右图:有病人在户外诊所轮候看症时睡在地上。© Siegfried Modola
 
飞机满是医疗物资,和在未来八天我们在偏僻荒野工作时所需的设备。
 
我们在尘土飞扬和风声飒飒的荒野中降落,眼前尽是一片荒芜。离我们不远处有数间叫 tukuls 的泥茅屋,但几乎没有人影。
 
我们到达前两周,不同武装组织才在塔克爆发小规模冲突。我们被告知,基于安全考虑,这裡大部分年轻男人都已带着牛隻离开该处。
 
我们降落后数分钟,无国界医生在当地驻守的社区主管詹姆斯*(James*)告诉佩特医生,指有一名怀孕妇女出现严重併发症,正在附近一间小屋等待治疗。当我们走近那病倒的妇人时,身后的飞机已起飞。
 
无国界医生在南苏丹只有几架飞机,应付该组织在全国的多个救援项目需要,故飞行时间表都排得密密。在地面停留多一分钟,便令能在别处执行职务的时间少了一分钟。
 
佩特医生随即替那临产孕妇检查。孕妇已阵痛了两天,婴儿卡住了,她已有超过24小时感觉不到她的婴儿有任何活动。佩特医生说:“她需要转介到我们位于本提乌(Bentiu)的医院。”
 
无国界医生位于朱巴的队伍同意转介的建议后,那数分钟前已起飞的飞机便收到无线电,随即被传召回来。那妇人在她的照顾者陪同下,飞往位于本提乌无国界医生的医院接受紧急护理。
 
同日的下午,团队收到一好消息──那个孕妇顺利诞下婴儿,她身体无恙,婴儿身体虽然很弱,但仍然活着。
 
几十人在在户外诊所轮候看症。© Siegfried Modola
 
在我们到达塔克后数小时,团队已着手设置户外流动诊所。
 
那裡有个排队区,病人会在该处获分发一张医疗卡,儿童则会获安排量度体重,并检查有否发烧和出现营养不良症状。病人之后会到会诊区,然后会获安排送往作尿液测试、疟疾测试,或直接到药房领取药物。
 
中午过后一会儿,几十人在阿拉伯树树荫下等待诊治,大部分都是曾来接受医疗护理的妇孺,亦有少量老年男人。但在我们逗留的数天裡,我只见到更少量的壮年男人,我被告知大部分年轻男人都离开了,去到牧牛场裡。
 
这是一个很炎热、很不适合居住的地方。我想在中午时份,这裡的气温必定超过摄氏35度,而且极度乾燥。风吹在肌肤的感觉有如被火烧般。我持续感到口渴。在这裡真的千万不要病倒。我在想这班母亲和孩子是如何生活在这麽艰难的环境裡……
 
我看见一个不能正常走路的女人,在亲友的扶持下来到诊所。我尝试了解她发生了甚麽事:16岁的尼亚洛拉*(Nyalolah*)在亲友协助下来到诊所,她不时会偶发虚脱,来到诊所后不久也虚脱了。她虚脱时,完全没有反应,整个身体都绷紧起来。佩特医生指,她的病因不明,身体检查并没发现她有任何异常,今次偶发事件亦没有出现癫痫的症状,仅有的测试都全部呈阴性反应。在这个环境下,实在很难处理这类型的个案。
 
另一个女人带着出现严重疟疾症状的女儿来到;一个老年的妇人则在她的亲友陪伴下来到。我遇见的不少病人,都是走了很长的路才来到这裡,就是为求得到医疗护理的机会。24岁的尼亚雷阿*(Nyareat*)便带着她四个月大、正在发烧的女儿,徒步走了一小时才到达诊所。
 
正在等候看诊、现年25岁的尼亚森迪*(Nyasunday*)有四个孩子,她直言:“我们都在这裡挣扎求存。战事破坏了我们的家园,我们现在住在荒野裡,并因担心人身安全而时常要躲避。我的丈夫正在朱巴,他因为道路不安全而无法回来。他不能在这裡协助我,我只能竭力照顾着我的孩子。”她续说:“我们欠缺粮食,我对未来感到很忧虑。我们常吃荷花以活命。这对我的孩子而言不是好生活。我希望明天会更好。”
 
我在塔克的这三日,无国界医生团队治理了超过600名病人。而每个我遇到的人緃然每天都要为生存而挣扎,但都不失尊严。
 
  
左图:不少女人在亲友陪同下前来诊所看医生。中图:无国界医生救援人员佩特医生(中)和社区主管詹姆斯*(右)在户外诊所治理病人。右图:一名孕妇出现併发症,无国界医生以飞机转介她到组织的医院治理。© Siegfried Modola
 
不过,正如佩特医生说,我这篇报道更应以这裡的无国界医生当地人员为主干。她说︰“他们在工作上要面对极大危险,他们被武装分子视为目标,觉得他们为国际组织工作,故此应该都有钱。」她续说:「我的职责是要来这裡训练他们,确保他们懂得如何诊症和治疗病人。当我们离开时,他们是留守的一群。”
 
就此团队社区主管詹姆斯为例,他今年33岁,已为无国界医生工作一年。他直言:“在这裡,医护人员是很危险的工作。我们随着这裡的人口去哪裡便到哪裡。我曾与其他人一同在沼泽逗留八小时,以躲避枪手。那时有五个人在我附近被枪杀。我还记得看见一个母亲抱着孩子,尝试喂哺母乳。她不知道原来她的孩子已死。”他续说:“但无论如何,我很爱我工作。我很喜欢服务我的社区。人们需要医疗护理。他们需要我们同在来提供帮助。很多人都因为无法及时抵达医院而死亡。很多小朋友因为营养不良和没有接种合适的疫苗而死去。”
 
这裡的局势每刻都在演变,无国界医生团队时刻都需要应变,而首要考量是要将武装组织带来的危险风险减至最低。无国界医生人员一般在冲突环境中都不是攻击目标,但是不可预测的局势也意味着事情可以出错。
 
在我们来到的第五天的中午,我们从当地人打听到有军人在区内活动,更有传言指邻近地区有可能遭受袭击。
 
无国界医生位于朱巴的项目统筹决定在翌日把国际救援人员队伍从塔克撤离,把他们在冲突交火中被抓着的风险降至最低。
 
无国界医生社区健康推广员在塔克的户外诊所为小孩进行疟疾测试。© Siegfried Modola
 
翌日早上,我们完成在距离塔克数公里的希尔(Gier)设置第二间诊所后,我们回到第一天飞机降落的地方,等待同一架无国界医生飞机接载我们离开这一区。
 
我们此行的队长,无国界医生安全协调员盖尔解释在南苏丹工作的难题:“我已为无国界医生在超过八个国家裡工作,而事实证明,南苏丹是一个非常难以进行救援的国家。我很清楚看到这裡的人有很大的需要。他们需要食物和药物。要进入局势如此不稳定的地区工作是很切实的挑战。我要对我的队伍负责。我要保障他们安全。」
 
*此为化名而保障受访者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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