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月至5月期间，共有166,649人冒着生命危险，从哥伦比亚徒步穿越达连隘口（Darién Gap）前往巴拿马，该数字较2022年同期增加五倍。目前无国界医生团队为穿越这趟危险旅程到达巴拿马南部的幸存移民提供医疗服务，并深切关注当地未能给这一群体提供充足的保护、卫生和基本服务的情况。

在巴拿马南部达连省（Darién）圣维森特（San Vicente）临时接待中心内，仅8天大的安托万（Sam Antoine）是这里最年幼的移民。他躺在无国界医生的紧急担架床上，偶尔会活动其小小手脚，也会不时睁开眼睛看看母亲梅兰德（Merlande），她正站在照顾他们俩的无国界医生旁边。

来自海地（Haiti）的梅兰德今年 39 岁，两年前因暴力事件而逃离家园，直到最近她在智利做家庭清洁工。梅兰德说：“那里的生活成本非常高，食物、房租，所有物价都很高。如果没有（合法）文件，就不能找到好工作。我们尝试让自己的处境变得合法，但这是不可能的。”

为寻找更好的机会，她迫不及待想要离开智利，而她决定选择她唯一的出路，就是穿越达连隘口—一个连接北美和南美危机四伏的丛林。当时的她已有8个月身孕。她和两对夫妇以及两名女孩在丛林中度过整整四天，期间爬上悬崖峭壁，穿过水位上涨的河流，还途经了犯罪集团控制的地区，最后才抵达巴拿马。

梅兰德说：“他们在丛林里偷走我们1,300美元，没有留下半分钱给我们。我们在哥伦比亚和巴拿马遭抢劫。”她强调他们一行人“只是遭抢劫”，因为她知道很多人在这条路线上遭绑架、强奸或杀害。

尽管无国界医生、多个人道组织，以及哥伦比亚和巴拿马政府曾就这条极其危险的迁移路线曾多次发出警告，但目前仍未有另一条安全而具尊严的路线。人们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继续冒险穿越达连隘口以寻求安全生活，当中须面对犯罪集团的暴力、溺水、骨折、肠胃疾病和皮肤病的威胁。

健康问题不能阻止移民的脚步

当梅兰德抵达巴拿马后，她便被诊断出患上先兆子痫（preeclampsia）—一种可导致高血压和致命的严重妊娠并发症，因此她需要提前接受剖腹分娩。

穿越巴拿马的孕妇众多，梅兰德只是其中之一。在2023年1月至4月期间，无国界医生在达连的两间临时移民接待中心提供了499次产前检查。

无国界医生的阿塞维多医生（Dr. Priscila Acevedo）表示：“我们发现需要特殊治疗的慢性病诊断病例有所增加，包括患有心脏病、需要注射胰岛素以及有血压问题的患者，以及因（酷热）、缺乏食物或严重脱水而晕倒的人。他们决定要出发前往美国时，健康似乎并非他们主要的考虑因素。我们发现有些移民根本无法行走，有的患有脑瘫（cerebral palsy），有的患上痴呆症（dementia）。”

2023年1月至4月期间，无国界医生共为669位患有糖尿病、高血压和哮喘等慢性病的患者提供治疗，人数是 2022 年同期的两倍多。无国界医生还注意到年长者和残疾人士的人数有所增加，当中有截肢者或视障人士。

62 岁的卡洛斯（Carlos）*是来自哥伦比亚的移民，患有糖尿病、高血压和心脏病。他坐在拉哈斯布兰卡斯 （Lajas Blancas）医疗站的候诊室，告诉无国界医生员工他两天内只吃了几块饼干充饥，说着不禁哭起来。卡洛斯说：“我曾多次认为自己的心脏不够强大，无法在路上生存下去。我不希望任何人经历这些，就算是我最坏的敌人也一样。

接待中心不胜负荷

一名6岁的委内瑞拉女孩问道：“不好意思，请问我在哪里可以找到饮用水？”但是根本没有水。

每天约有1,000名移民抵达拉哈斯布兰卡斯的接待中心，可容纳30,000升的水箱实在不能满足人们的使用。中心设有51间木屋，目标可容纳 255名移民，但在1月至4月期间，中心一度接待多达 1,500人。圣维森特（San Vicente）的中心也同样超出负荷。

过度挤迫的睡眠环境助长疾病的传播，无国界医生还看到越来越多病人患上肺炎和腹泻，病情也愈趋严重。

—尽管达连移民接待中心的医疗服务存在困难，但无国界医生仍按照卫生标准提供服务。© Natalia Romero/MSF—

2023 年 2 月，至少 39 名移民从达连临时接待中心转介至巴拿马西部和哥斯达黎加（Costa Rica）接壤的奇里基（Chiriquí）瓜拉卡计划中心（Planes de Gualaca centre）时因巴士出车祸而意外身亡。

负担不起前往奇里基的车费为40美元的人可以免费坐在汽车里的过道上。为避免人数过多而再酿成事故，巴拿马当局暂时禁止人们坐在这些免费的过道上。

无国界医生在四月了解到凯利（Kelly）的故事，她是一名33岁的哥伦比亚移民，当她接受手部骨折手术后，便踏上迁徙之路。她到达圣维森特的接待中心时，手部已经被感染。凯利说：“他们带我到医院，说我必须要看骨科医生和接受X光检查，但我担心他们会把我留在那里。我既没有钱，也没法与人联系，所以便离开了。”

凯利得知每天都有一班公交车接载最脆弱人群。凯利说：“这班车专门接载身无分文或曾遭强奸的人。他们把我加入名单，但目前巴士没有免费空位。我来这里已经一星期，我会一直等下去。”她与一名友人和其三名孩子同行。他们在旅途上两度遇袭，所以根本付不起40美元前往哥斯达黎加边境。

凯利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朋友说：“第一次遇袭时，约 30 名说另一种语言的武装人员来了，并且尽量把人全都捉走。他们想把我6岁的儿子带走，所以我抓住他开始跑，他们便朝我开枪。可是到了第二次遇袭，我们无法自救。我们过河时，他们就在河的对岸。我们可以跑到哪里去？”最后她们只剩下几件衣服，以及一部未被武装分子发现的手机。

目前，每隔10天就有一班公交车免费接走滞留在接待中心超过10天的人士，而且不时会预留空位给有特殊需要的弱势群体，然而筛选的标准仍未非常明确。

日益积累的需求

库马雷（José Rafael Cumare）在丛林中跌倒，使得脚跟骨折。无国界医生一名员工正检查他腿部的肿胀情况，他说：“进入巴拿马约一小时后，我跳进一个瀑布，但撞到水中的一块石头，结果折断了脚骨。”他沿着小路匍匐而行，然后找来一些树枝作拐杖，才能走完这段路，比正常足足多花了13 天。雨季刚刚开始，路程将变得更加崎岖难行。据国家移民局（National Migration Service）数据显示，在4月的最后两星期，至少有 10 人死在达连隘口的路线上。

无国界医生再次呼吁哥伦比亚和巴拿马当局为移民提供安全和体面的路线。寻求安全绝非罪行。无国界医生重申，必须扩大和改善在收容社区和临时移民接待中心寻求避难的移民获得基本服务的机会。此外，安全、适当的睡眠设施、饮用水和食物、个人卫生和环境卫生设施以及获取法律服务的可及性也必须得到保障。

无国界医生是一个医疗人道救援组织，自 2021 年 4 月以来，我们一直为经过达连隘口前往巴拿马的移民提供医疗和心理健康服务。目前无国界医生正在拉哈斯布兰卡斯和圣维森特的临时移民接待中心工作，并准备在下奇基托（Bajo Chiquito）的原住民社区展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