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关键族群”,例如性工作者和与男性有性接触的男性,都有较高感染艾滋的风险(注1) ,却因为污名与歧视,或在很多状况下,因其非法身分与高流动性,而难以获得抗艾滋病毒治疗。防止非艾滋病感染者受到感染的各种新药(即暴露前预防,Pre-Exposure Prophylaxis, or PreP)是有望遏止艾滋病流行的工具,但在非洲南部最受影响地区获得这些药物的机会仍然受限。为了找到创新方式,让病人更容易获得救命的抗病毒治疗,同时增加关键族群对治疗和PreP的依从性,无国界医生於2014年1月发起具野心的「走廊」(“Corridor”)项目。涵盖莫桑比克与马拉维,最近进入津巴布韦。
 
附注:故事中的性工作者已被改名。
 
PreP将在非洲撒哈拉沙漠以南地区推出,它将展现与在西方不一样面貌。一个坚强的风貌,就像玛莉一样。
 
玛莉来自津巴布韦,但她住在莫桑比克的贝拉(Beira)。我们见面的那早上,她正坐在小型宾馆外面的水泥地上,宾馆是她与其他来自莫桑比克的10多名性工作者的居所。她的手臂正上着石膏。无国界医生同侪教育者埃特娜(Edna)问:”那是谁对妳做的?”玛莉耸了耸肩:”我的男友。我们吵架了。””妳知道妳应该去找警察,对吗?他不能这样对你。那是人权。”玛莉又耸了肩:”再说吧。”
 
贝拉是一个繁忙的港口城市,是卡车司机运送货物到整个非洲南部的路线的起讫点。对於女人来说,这才是赚钱的地方──而不是在他们贫困津巴布韦的村庄。虽然”金钱”只是一个宽松的定义:当每次性交的价格只值50梅蒂卡尔(1美金),她们需要很多顾客才能汇钱回家。埃特娜解释说:”你知道,这纯粹只是生意,没有时间谈情说爱。这些男人需要马上进入状况。如果他没有很快完成,他要付更多钱,那样就太糟糕了。”
 
晚上,我们正在巡回贝拉的所有热门地点。第一个小区在黑暗中看起来蛮古色古香:几间在沙地里用波浪状铁皮盖成的店家,合宜的站在高高的椰子树下。无国界医生的病人支援主任莱马里(Sandrine Leymarie)解释:”在这里工作的主要是莫桑比克的女孩。”她指着店家後面一间开放的房间,地上布满垃圾。这就是性交发生的场所,误导人的古朴背後的严峻真相。更靠近市中心,在穆加比大道(Avenida Robert Mugabe),一群又一群穿着短裙与开领衫的女人,正在等待顾客;她们大部分来自津巴布韦。一项2012年的调查统计到贝拉有714名专职性工作者,其定义是每月接待7名或以上顾客。在无国界医生项目工作的首18个月,全赖一群同侪教育者与多达50名性工作者的积极联系,队伍在此城市已登记了逾600名性工作者(约占该调查发现的90%)。然而,若把偶尔从事性工作维生的人口算进来,在贝拉的性工作者总数可能高达7,000人。
 
这是星期一的悠哉夜晚,但性交易仍无所不在。要拿到保险套并不容易,如果无国界医生或是其他非政府组织不免费派发保险套,性工作者就要花自己向顾客赚来的钱,来购买保险套,那是她们预防感染艾滋病的唯一方法。病毒能自由散播也不足为奇:30%一年前参与无国界医生调查的女性,在12个月内从非艾滋病患者变成受到感染,而贝拉项目所登记到的血清转换个案(注2)也上升得最快。
 
缺少免费保险套以及很难强制顾客使用,只是暴露於高风险感染的女性难以预防艾滋病的其中一项障碍。许多津巴布韦的性工作者特别不愿意去医疗中心,知道那里大部分的医疗人员会马上臆测她们的职业,她们将会面对污名与歧视。在未受保护的性交之後,她们也无法获得可预防感染艾滋病的暴露後预防药物。因此,来自津巴布韦丶已感染艾滋病超过10年的格洛丽亚(Gloria)要定期回家拿药,或托人为她把抗病毒药物带到贝拉。她对於病毒受到抑制感到非常自豪,她8个月大的婴儿也因此未感染艾滋病。但对於数百名需要受到保护以对抗艾滋病的女性来说,并不是长久之计。无国界医生项目统筹克里斯廷(Christophe Cristin)问:”所以,我们需要先治疗这个不健全的医疗系统吗?”
 
在艾滋病政策制定者与捐助者之间存在广泛共识,认为具野心的艾滋病项目,应以最高风险族群为目标,因为他们是控制这场流行病的关键。不只是宣传保险套的使用,也要增加目前低落的抗病毒治疗的覆盖率,因适当的治疗能有效降低将病毒传染给他人的风险。但是”如何做到?”仍然是一个未解的问题。
透过”走廊”项目,无国界医生尝试各种不同方法,以增加病人获得医疗的机会,并改善病人对治疗的依从性。在莫桑比克与马拉维各地,无国界医生的项目支持了超过3,800名性工作者与4,500名卡车司机(其中许多人是顾客)获得护理。”走廊”项目也开始接触有性行为的男士,由於他们受到严重歧视,而且他们的生活方式在马拉维以及最近在莫桑比克都被视为犯罪,所以是非常难接触到的族群。项目的目标是接触其中200人,并提供早期治疗,确保其获得足够护理。无国界医生非洲南部的救援行动统筹比奥特(Marc Biot)解释:”我们很希望找到一个方法,让这些脆弱且流动性高的族群,能持续获得护理。”
 
然而第一个难关,来自我们自己的当地队伍能否与高度污名化群体工作。在贝拉,无国界医生透过招募同侪教育者推进工作,当中不但包括9名性工作者,也有两名来自”Lambda”的男性,而”Lambda”是莫桑比克唯一关心男男性行为的组织。获得这些病人的信任也同样具有挑战,令人难过的是,这些病人早已习惯污名与歧视,对外来者都怀有戒心。无国界医生在贝拉的辅导员马鲁姆(Patty Marume)说:”你知道,这很困难。刚开始你时常被无礼对待。女孩们会在凌晨4点打电话向我问问题,然後再向我的上级抱怨我不接电话。但是现在我有方法了,我知道如何对待她们,情况已经好多了。她们需要我们,你知道吗?”
 
要接触这群最脆弱的人需要投资大量时间与人力。还有谁比曾经或仍是性工作者的同侪教育者,更能了解她们的过去丶知道如何大白天在街上蹲着等客人,或是懂得在这些待会就要接待20名顾客的性工作者的大声讪笑声中放置女性保险套的技巧呢?
 
无国界医生在马拉维萨列瓦的同侪支持者汉格(Cecilia Mondar Khanje)说:”我对於同侪教育者的工作感到很骄傲:我想我是其他性工作者的好榜样。”她续说:”我一直很高兴能帮助她们,因为我知道我是她们的一份子,我设身处地的为她们着想。这些女孩认识我,她们每天都看到我,所以比起其他人,她们更加信任我。要获得她们的信任真的非常困难!”
注1在非洲撒哈拉沙漠以南地区,性工作者比一般人感染艾滋病的风险高14倍,与男性有性接触的男性则比一般人高19倍。
注2根据世界卫生组织定义,血清转换是指最近感染艾滋病的人士在艾滋病测试中,首次发现对爱艾滋病抗体呈血清阳性反应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