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1/2011
今天,我过生日,整三十岁。
今天,我见到一个同样是三十岁的病人,怀孕六次,生产五次,两个孩子幸存。到达医院时,产前出血,胎盘早剥,胎死宫内,失血性休克,弥漫性血管内凝血,血色素三点八克,血压六十/四十mmHg,脉搏测不到。四肢厥冷,血液无法凝结,血管细到找不到。
开放静脉、输血、输液,病人的情况仍然没有改善,而且是每分钟都在变得更加糟糕。耳边只听得病人的呻吟声,监测机器的滴滴嗡鸣声,待产室里却是一片沉默。因为我们都知道,结局即将是什么。
病人的家属齐刷刷的坐在病房外面等待,安静而沉默,我几乎不愿去想,病人的孩子们,是多大年纪,病人的丈夫,该有多伤心。
最终,我什么也听不到了,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呻吟,只有血,还在持续不断的流淌。她的丈夫伤心的哭泣,失去年轻的妻子,留下年幼的孩子,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是莫大的打击,因为在这个国家里,失去母亲,几乎就意味着,没有人能照顾孩子,而这些失去母亲的孩子,极有可能活不到成年。
当班护士的眼睛里,有盈盈的泪花闪烁。
而同时,你却知道,同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在另一些国度里,三十岁的姑娘,有完全不一样的人生,正处在生命中最美好灿烂的时光,能轰轰烈烈的谈一场恋爱,能有幸福的家庭和健康的孩子,能有份报酬丰厚的工作。
而在这里,三十岁的姑娘,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没有钱,吃不饱,即将死去。
有的时候,事实很残忍,让人不忍面对。这里是塞拉利昂,在这里,五个小孩子里,就有一个活不到五岁;这里是塞拉利昂,每周,我都要面对一个几乎跟我一样年纪,甚至比我还要年轻的母亲死亡。最年轻的,只有十七岁。
十七岁,我正在上高二,忙着对付考试,抽空偷偷摸摸谈恋爱。
十七岁,第一次做妈妈,怀孕三十周,因为子痫发作导致的脑疝而死去。
无数次,我靠在病房里一个阴暗的小角落里,将沮丧、悲伤、痛苦、无助等等,深深体验,最终仍然要收拾心情,继续工作,因为我们知道,如果没有无国界医生,这里会有更多的母亲和孩子,在本该是花一样盛放的年纪里,离开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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