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一下一间设有1,000张病床的医院，共28个病房，还有急救、急诊和分流区。第一次走进这间在巨大金属帐篷里的临时医院时，简直是一种超现实的体验。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事物，就像走进一艘大船。医院天花板很高，但通风不佳；它符合某些标准，但实际上并不适合孟买的环境。

 

在早上，孟买变得非常潮湿，里面热极了，且要穿着个人防护装备工作6小时，确实难以想象，热得几乎让人受不了。

 

这是我们开展紧急项目后的第二周。上周，我们每天大约有200至250名新病人入院。尽管孟买的情况仍然非常严重，但作为一个团队，本周的情况其实比之前好，我们看到病人的治疗效果有所改善，较预期之中更佳。

 

2020年9月刚开始在孟买的新冠肺炎中心工作时，情况一片混乱，每天都有惶恐不安的人，一波接一波地涌进来。之后情况渐渐缓和，病人护理的问题得到了解决。

 

目前，我们最大的挑战是员工流失。人不能在如此环境下长时间工作，这令人精疲力竭。与第一波疫情比较，这次员工出现过劳的周期更快，只需3天。即使每天的轮班时长只是6个小时，但那是新冠肺炎下的非常6小时——严重的病情、庞大的病人数目，而且缺乏投入岗位前的正式工作训练。这里有28个病房，每个病房每班应该有2名护士，一日四更。掐指算一算就知道，很难找到那么多护士。

 

我们专注于招募和培训新员工。很多和我们一起工作的印度卫生部护士都才刚毕业，他们被推入这件没人预期过会发生、能够理解的事情。他们正在尝试完成工作，但欠缺经验，也不知道如何管理他们的工作或时间。无国界医生的护士正支持印度卫生部的护士，提供临床指导。

 

作为一个人、一位医生，疫情大流行改变了我。人们正死去，但我已习惯了，我们已经接受现实了。我没有时间去反思这一切。我曾经很大程度上以病人为中心，做的全都是有关病人的倡议，而现在我害怕与病人建立关系。起初我仍会这么做，然后到了我下一轮班回去，便看到病床上空无一人——那伤透了我的心。我现在甚至称他们为“那位病人”。我以前会叫病人的名字，或是称其为“我的病人”。疫情就是如此改变了我。

 

我们提出了一些简单的方法，令员工的工作变容易一些。无国界医生团队内都是个性很强的人，这也正是我在招募时所希望的。团队的每个成员，不论是临床技术还是个性都非常强。我们鼓励员工提早就疫情可能会对病人造成的后果展开对话，以帮助员工和病人双方理解可能发生的情况，例如他们死于该疾病的可能性。我们得到了正面的反馈，有助于团队接受发生在病人身上的遭遇，并且某种程度上做好准备。

 

每个人都必须尽可能说出在印度看到的情况。现在发生的是一场暴行，如果没人谈论它，那它只会继续发生。印度有很多人都准备好自发帮忙，做自己能做的事；同样，有很多人希望可以得到医疗护理，而缺口就在于基础设施不足。

 

目前情况好像有点缓和的迹象，但这感觉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孟买会陷入全面封城的忧虑是存在的。我们确实在超时工作，在情况变得更坏前做好准备。如果没有发生，那就太好了——我非常渴望这些准备将变得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