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高兴能回到中非共和国的博桑戈阿(Bossangoa)。两年前我来的时候,这里刚爆发一场庞大的人道危机。现在打斗及暴力冲突减少了颇多,但抢劫和盗窃仍然猖獗。 博桑戈阿项目在三年前开展时是一个紧急项目,及后它变成了固定项目,支持整个地区。两年前我在博桑戈阿所认识的员工,有一半至今仍在当地工作。所以我今次甫抵达时,我感觉有如踏进半个家似的。我的法文仍然很差劲,特别是聆听的部分,但至少足够我用来问诊以及清晰地下指示。在病人的档案中写下指示及手术的细节,更是轻而易举。
在很多的项目中,身为团队中唯一的外科医生时常会感到很大压力,而身心都会觉得吃力。你需要作不同的程序以拯救病人的生命或肢体。

淘金热

高志昌
这个国家的东部因矿产资源,特别是黄金而闻名,因此人人都想要掌控这个地区,包括它一些贪心的邻居。距离我所在地方卢林巴(Lulimba)15公里,有一个城镇名叫米西西(Misisi)。它是一个黄金重镇。至今为止我都没有机会去那里参观,因为从我刚到埗就忙于处理前同事留下的相当多的重要手术,还有在过去的两周里一些紧急手术,其中包括不少来自米西西的。采矿事故在这里很普遍,很多人会一头栽进去看看自己有没有发现黄金的运气,因此他们会用很原始的方法,冒一切风险进入矿井及隧道。
12个小时飞到阿姆斯特丹,接着11个小时飞到卢旺达首都基加利(Kigali),之后是超过7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到达刚果民主共和国东部边境附近的大城市布卡武(Bukavu)。 我原本的计划是飞到金比(Kimbi)的卢林巴(Lulimba)项目,在那里多花点时间培训当地医生。不过我刚好错过了每周只有一班的周三航班,与其无所事事地等待一星期,我决定自愿坐车前往邻近的巴拉卡(Baraka)项目,先去做些评估。为了在天黑前到达,我们在今天早上6时出发,接下来是约8小时的车程。

启程

高志昌
这是我第8次参与无国界医生的救援任务,目的地是刚果民主共和国的南基伍省(South Kivu)。我将在那里逗留3个月,主要负责培训当地医生,提升他们的外科专业技术。 情况有点奇怪。对我来说,这一切好像例行公事,我对出发前往救援任务并不感到兴奋。可能我需要一些启发,让我有更强的意志和动力,帮助那些我在生命旅程中遇到的有需要的人。但愿我在未来3个月里,能够找到这渴望已久的灵感和启发。 说到刚果民主共和国,你们可能会感到惊讶。
作为项目里,甚至是整个地区,唯一的外科医生,当我开始工作后,就需要24/7候召。24/7是指一天24小时,一星期7天,即代表我在项目时,所有时间都是候召。接替我的外科医生到达时,我在博桑戈阿过了75天,连续候召了1,800小时。 每个候召的人都知道,你要比平常更为警觉。无线电对讲机的声音或医院内的任何话语,你都要警觉,并会有「是否找我?」的感觉。所以要在前线入睡是困难的,更不要提非洲的高温和附近的噪音。
谈到整形外科,很多人可能会想到是与美容有关,但在前线,很多病人有着很大的伤口,而且没有皮肤覆盖。如果处理伤口的人没有相关技术,他们就只能不断清洗和包扎伤口,希望伤口在长时间后能康复,否则伤口便会受感染,病人可能因此需要截肢甚至死去。 最基本的整形手术(或者称为重建手术更恰当)是植皮。在博桑戈阿(Bossangoa),有很多因枪伤、感染、烧伤或汽车意外而身上有开放伤口的病人。我在两个月内已为这类病人做了18宗植皮手术,让他们免于重复而且没完没了的伤口清洗,当然更免于截肢。
这周五早晨6点20分,在我还未來得及吃早歺的时候,医院打来电话通知我过去。一名男孩昨晚与朋友在树丛中玩耍时遭到枪击,刚刚被送至我们的医院。他的头部、胸膛和腹部被猎枪射中后,立即陷入昏迷狀態。 他的颅骨上有3个弹孔,胸膛和腹部分别有4个。由于我们的设施十分简陋,难以处理头部的子弹。我们只好迅速赶往手术室,检查他的胸膛和腹部。他胸口流血不多,但肠道有许多小孔,肝脏还有一处撕裂,腹部内壁上还嵌入一颗子弹。
枪伤,在我们居住的香港十分少见,而且一般被认为是很严重的受伤个案。但原来我在南苏丹、也门、巴布亚新几内亚以至现时在中非共和国,已经看过和治疗过约50位枪伤病人。 在香港,医疗设施和支援服务非常完备,重伤的病人只要20至30分钟便可以来到医院,并且马上接受治疗。但在大部分发展中国家,人们要走远路,才能自行或在家人和邻居协助下,来到有外科部门的医院。